公元934年二月,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后唐明宗李嗣源的军队养子,爵封潞王李从珂也许心里满是悲凉。他的名义上的弟弟,刚当上皇帝的李从厚把他的儿子女儿控制在首都洛阳。然后以枢密院的名义搞了一个军区对调。看看朝廷已经磨刀霍霍。不反抗肯定死,反抗九死一生的李从珂正式拉起了反叛的大旗。
不出所料地,派出去联络其他藩镇的使者全都没有消息,朝廷的平叛军队可是很快就包围了城小兵少的凤翔城。李从珂的生命眼看走进了快速倒计时。49岁久经沙场的李从珂。刚刚调任凤翔节度使一年多,甚至连凤翔的部队会不会真正忠于他都不清楚。
整个战争场面看起来毫无悬念。凤翔城外七支平叛大军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都不用讲什么战术。一拥而上仅用一天时间就攻克凤翔城外据点。三月十六第二天眼看凤翔城马上就要被破。走投无路的李从珂看着西城门外那些眼熟的,曾经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平叛大军,放声大哭——需要说明的是,在庄宗李存勖时代就跟着南征北战、屡立战功的李从珂。在整个后唐帝国军界影响力当然是巨大的。
于是,正在攻打凤翔西面城墙的讨伐军将士们,看到了让他们印象深刻的一幕,顿时呆住了: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沧桑的中年男子,登上城楼最醒目的高处,对着城下,边说边哭:“在我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追随着先帝,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我这全身处处,都是为了创建国家而留下的刀箭之伤!你们中多少人都当过我的部下,亲眼见过,我说是不是事实?可现在,朝廷听信奸臣的谗言,离间骨肉至亲,我究竟有什么罪?为何一定要致我于死地!”说到痛心处,李从珂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
这一场中国历史甚至世界历史上都排名第一的哭戏,效果惊人。西面的围城战斗在李从珂的痛哭下停滞了一下。围城士兵正在军心波动,然后围城指挥官居然还在催战。一冲动下西面的围城士兵杀死了他们的指挥官。然后兵士哗变投奔李从珂去了。
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倒下,其他围城的士兵也纷纷倒戈。历史上第一次通过痛哭赢得战斗的胜利的故事上演。
这次围城,将军没有一人倒戈,但是士兵一倒戈,将军马上成为光杆司令。再次上演了五代已经上演无数次的下克上戏码。这样的故事,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他们曾经抛弃过李存勖、正在抛弃李从厚,他们以后还要上演抛弃李从珂、抛弃石重贵、抛弃郭荣(没有成功),抛弃郭宗训。
当然这些是后话,这一次兵变,瞬间让李从珂起死回生,但是其代价亦是巨大的,李从珂承诺士兵,事成之后重重有赏,毕竟安史之乱后当兵就成了一种职业。没有好的回报大兵凭什么跟你卖命?
凤翔的府库搬空了还是不够打赏这些大兵。没关系,长安洛阳还有很多财富。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赏起来不心疼。于是李从珂承诺事成之后一人100贯赏钱。
然后后来的故事就好像庄宗众叛亲离一事的翻版,李从珂一路从凤翔往洛阳进发,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全国的士兵又一次卖了他们没有根基的皇帝。
然后李从珂就正式上位,成了后唐的末代皇帝。
彷佛一个轮回,上位三年之后的李从珂,同样看着和自己资历一样,战功相当的养父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也是同样的如芒刺在背。
然后同样的故事上演,这一次,李从珂要来军区大对调,石敬瑭不干了。不同的是,李从珂毕竟是马上天子,不像李从厚一样对军队一点都掌控不住。相同的是,军队其实对李从珂也不满。毕竟,李从珂承诺的事成之后一人100贯的赏钱最后因为实在拿不出来赖了帐。
然后,同样的朝廷大军围城。不同的是这一次石敬瑭没有翻盘,他依靠允诺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换来契丹的大军支援。最终夺得了契丹保护下的儿皇帝之位。上演史上第一哭,绝地大翻盘的李从珂,保留了军人最后的尊严,自焚而死。
李从珂的故事,是五代十国无数次重复上演的连续剧的一集。从中晚唐开始,骄兵悍将就事实上掌握了节度使,后来甚至掌握了皇帝的命运。庄宗之灭亡,是中底层的官兵抛弃了她。李从珂的成功和失败,也是因为中底层官兵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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