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失败的投资者,我不想再做一个失败的父亲了。”这些年,接二连三的失败都没能击垮这个男人,但眼前的困难却让他迅速苍老。反复被催缴治疗费、满眼疲惫的张庆华说:“如果我知道钱意味着儿子的命,可能我就不会去做冒险的事情了。”
张庆华出生于湖南安化的一个农村家庭,在深圳打拼16年,是一名资深“深漂”。“这是个充满机遇和惊喜的城市,我的青春都奉献给了它。”早些年,张庆华曾是一名健身教练,还热衷于做义工。“我2004年开始参加深圳义工,服务过环境保护、深圳高交会等展览服务,还加入了义工联秘书组和青春红丝带组。2008年汶川地震、2011年深圳大学生运动会,我都做过志愿服务。”张庆华说,直到2012年,儿子出生后,他才慢慢退出义工的队伍,“想多些时间陪家人。”
2014年,供职的健身会所关门大吉后,他想到自己开一家。“我和朋友一拍即合,我俩利用手中的资源迅速开了家600平米的健身会所。”但因经营理念不合,2015年下半年,张庆华重起炉灶,与另外3个合伙人重新选址,开了家占地2600平方米的健身会所。
那时候,健身行业刚刚兴起,有技术又有资源,生意很快步入正轨,利润迅速充盈着张庆华的钱包,也浇灌着他的投资热情和信心。2017年,他又在小区附近做起烧烤生意,但生意还没明显起色,就因居民投诉烟雾大而被查封,“亏了60多万。”张庆华说,此后,他便专心经营健身会所,“那两年算是人生巅峰了,再努把力,说不定能在深圳付首付买房子。”18岁开始“深漂”,在张庆华心底,他始终想要在这个城市里有个家,站住脚。
2019年6月,一个股东建议在“富人区”开分店,考虑再三,张庆华决定冒险博一下。“当时也考虑过有风险,但总觉得不甘心,还想再闯闯。”孤注一掷,张庆华拿出100多万积蓄,和别人一起投资了400万,耗时4个月重金装修,把心思和希望都转移过来。“没想到,刚一开业就被查封了。”
这时他才得知,二房东私改结构,导致消防不过关,连同紧挨的足浴中心一并被要求停业整改。创业老板眨眼睛成了被人起诉的对象,张庆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员工告我,客户告我,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起诉二房东。”然而,于事无补,巨大的亏损迅速榨干了张庆华这些年的积累。“为了填补漏洞,我到处找贷款平台,拆了东墙补西墙。”
本想着正常营业后,亏损能尽快补足,不料,紧接着疫情来了。“左等右盼,开业已到4月,但高额的月租却一分钱也不能少。”来来回回,张庆华不但积蓄打了水漂,还使家里一度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多年积蓄付之东流,但张庆华不是个软弱的人,“我还想东山再起,没想到,一场意外让我措手不及。”
“儿子病了,要命的病,我完全失了章法,乱了阵脚。”2020年6月下旬,9岁半的儿子张宇轩因拔牙出血不止,张庆华急忙带他去了医院,一番检查后,小宇被确诊为再生障碍性贫血(重度)。“医生说这个病意味着孩子的造血功能出了问题,可能危及生命。但好在不是绝症,先输血维持,尽快做骨髓移植还有康复的可能。”张庆华的心跟着忽上忽下,一改往日的雷厉风行,他懊恼无比,“有的救就好,但儿子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身无分文,只有数十万的债务。”
病情不容耽误,稍不留神便是性命之忧。确诊后,小宇每周都要到医院输血和血小板,等待骨髓移植手术。8月,家人相继开始检查配型,但只配到半相合。不久,骨髓库传来好消息,全合供者找到了,骨髓移植的时间定在10月。一时间,负债累累的张庆华喜忧参半,“儿子有救了,我却无能为力……”
危急时刻,江西农村的丈母娘卖掉宅基地换来6万块钱,农村老家的亲戚朋友又解囊相助,借来20多万,这才凑到手术押金。10月17日,经过近一个月的化疗、隔离准备和仓内移植,小宇顺利出仓。
就在张庆华想要喘口气的时候,更严峻的考验接踵而来,膀胱炎、尿道感染、巨细胞病毒感染,“感染严重,他断断续续尿血,又因血块堵塞膀胱,23号插上呼吸机送到ICU急救。两个手臂插着4根输液管同时输液,还是不管用。后来,只能在手臂上插入一根38厘米的管子直达胸口,这才救过来。最近,小宇的膀胱又肿起来,医生说只能开刀手术清理血块。”张庆华说,儿子疼得吱哇乱叫,他却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我不能替他受罪,手上的治疗费也用光了,每天护士都来催我缴费,我实在没了办法……从来没有这样无助的感觉。”张庆华说,进口消炎药一瓶2600元,一天就要输8瓶,连输3天就用掉6万余元;感染需要对症用药,但一次病毒检测就要近万元,“测一种不是,就要送到别的公司再重新做。以前吃多了山珍海味,现在有时候连一份快餐都不舍得吃,想想真是可悲……”张庆华头一回感到深入骨髓的挫败感,“工作上,我不怕失败,但给儿子治病救命,我没办法承受失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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