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振峰《中师生》连载(33):宋春明给林翠翠写了一封短信
按:中师生,用不竭的努力,为中国教育撑起天空。由陕西作家曹振峰创作的长篇小说《中师生》也已经完成,并在文学杂志《陕北》上选载了8万多字。曹振峰,陕西省榆林市佳县人,中师毕业,后取本科,中学语文高级教师,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经曹老师同意,我们连载他的作品。全书近30万字。并同步连 载于《中师生》号。同时,我们正在进行曹清萍同名长篇小说《中师生》、刘鹏飞《我们曾是中师生》漂流阅读活动。
第三十三章
十二天忙假很快过去了。回到学校,宋春明继续当他的四年级班主任并教他的四年级语文和全校音乐。
没过几天,陈厚柱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杨树塔小学。宋春明说,叔你到杨树塔村走亲戚?
陈厚柱神秘兮兮地说:我是找你!郎书记到林安二康医院住院了,乡上党政工作都由朱乡长主持,现在正是查找证据的好时机。
宋春明说:我还要上课呢。
陈厚柱说:真是傻小子,啥事当紧办啥事;请个假不就行了?
宋春明就和陈厚柱骑着自行车来到乡政府。宋春明说起郎书记私设刑堂的事,朱乡长吃惊地说,还有这样的事?
朱乡长三十刚出头,过去在县政协任文史委员会副主任,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人又和善,郎书记眼中根本没有他,完全把他排挤在外,搞得全乡没有一个党政干部敢和他打交道,甚至没有一个干部敢和他说话。
宋春明说:我听说刑堂就在会议室窑掌的暗室里。
朱乡长说:不可能。那里是库房,不见人开过门。
陈厚柱说:打开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朱乡长就问办公室文书谁拿会议室后窑掌库房的钥匙。办公室文书支吾半天不想说,朱乡长擂了一拳桌子,厉声说:说不说?
文书颤抖着声音说:梁乡长。
朱乡长问梁副乡长,梁副乡长说,钥匙交给郎书记了。朱乡长说,老陈,你给我砸锁!梁副乡长说,不能砸!朱乡长说,我是乡长还是你是乡长?梁副乡长就瘫坐在沙发上,脸像一张白纸。朱乡长问宋春明,你会操作照相机不?宋春明说,会!朱乡长就把自己的海鸥牌照相机交给了宋春明。
陈厚柱两锤子就砸掉了锁子!朱乡长打开门,拉亮灯,眼前的景象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暗室里摆着各种刑具,有木棍、火炉、烙铁、锥子、绳子、砖头,有装满水的水缸,有铺着蒺藜的笸箩,更可怕的是,窑顶钉着铁环,铁环里穿着一根指头粗的长绳!
宋春明举起相机,带上闪光,咔嚓一张,咔嚓一张,一连拍了十几张底片。
外面传回来话说,郎书记得了肝硬化。
乡上干部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都向朱乡长靠拢,有的甚至在朱乡长面前骂起了郎书记,说郎书记罪该万死,该拉出去枪毙。
临近放寒假,全学区进行了统考,宋春明所教的四年级语文夺得全学区第一名。
寒假,宋春明忽然想,嫂子虎奔死得不明不白,我可要死个明明白白!他借口函授学习,带上刚领到的一个月工资,骑车骑到黑龙堡,把车子寄存在一家农户里,坐上班车去了林安市。他来到林安地区第一医院。
林安地区第一医院的前身是第二康复医院,简称“二康”,是林安地区乃至周边省区最好的医院。排了好长时间的队,宋春明终于挂到了外科。一个年轻大夫摸了摸他的耳后淋巴,惊呼道,高老师,你看看!宋春明闭上眼睛,心想,说吧,都是预料中的事了。
被唤作“高老师”的大夫是一个老头,他仔细摸了两遍宋春明两边的耳后淋巴,果断地说,不是!年轻大夫说,要不要穿刺活检?高大夫说,做一下也行。第二天,穿刺活检结果出来了,宋春明的所谓淋巴肿瘤不过是普通的淋巴炎而已!
宋春明热泪盈眶,抱住高大夫说,我已经当了三年淋巴肿瘤病人了!高大夫说,谁说你是肿瘤病人?宋春明说,林安师范学校的校医。高大夫叹了一口气说,庸医害人呢!宋春明又问高大夫说,我几乎每天早晨都要流鼻血,这是什么原因?
高大夫哈哈大笑,一边开药方一边说,小伙子,不要疑神疑鬼,估计那是鼻腔毛细血管破裂;你早晨洗脸不要洗鼻子,对付一段时间就好了。宋春明还想说什么,高大夫却说,不信你到耳鼻喉科查一下。
宋春明说,我绝对相信!又有病人进来了,宋春明就向高大夫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如释重负般地走了出去。宋春明觉得自己好像刚刚来到世界上,他感到太阳是那么地温暖,大地是那么地慈祥,所有的人也是那么地可爱!
我掐指算了一下,宋春明从林安市灵觉寺抽签至今刚好200天。佛祖爷,你打什么哑谜啊。我为宋春明而高兴,也为林安地区第一医院有高大夫这样的名医而高兴。我竭尽全力喊了一声,啊——,林安市上空就炸了一声雷,人们都仰望着深蓝的天空,口大张,老半天合不拢。
宋春明回到小旅馆,本打算伏在床上痛哭一场,可房子里还住着一个陌生男人。于是,他给林翠翠写了一封短信——
翠翠:你好吗?
我真是一个混蛋,一个大大的混蛋!我刚从林安地区第一医院检查完病出来,我根本没得什么耳后淋巴癌,得的不过是普通的淋巴炎,几颗抗菌素就可治疗。你说对了,我真的有神经病,听信庸医,疑神疑鬼。我毁掉了咱们的爱情,我是一个罪人!
我怎样才能赎我的罪呢?我听从你的发落。
世界上最大的混蛋:宋春明
1989、1、20.
临近过年,宋春明收到了林翠翠的来信——
亲爱的春明:上天在保佑你,一定在保佑你!
今天是我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傻瓜,你那么优秀,上天怎么会让你得那种病呢。我把你的信拿给我爸妈看了,他们也为你高兴。我爸说,咱俩现在要调到一块儿有相当大的难度,但我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也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分配到了井水乡中学。刚开始上初一年级两个班的数学,可我不能投入工作,受到领导批评,最后改教副课历史和音乐了。说起这些,我又有些恨你,恨得牙痒痒,真的!如果你不要偷改分配志愿,也许我不会这样。
你的工作、生活情况怎么样?来信告诉我。
永远爱你的人:林翠翠
1989、1、27.
第二年开学,宋春明被派到张王联合小学任负责教师。朱乡长的侄女朱玲玲刚刚任教,也被分到张王联合小学。
朱玲玲也是民办教师。张王联合小学是一所特殊学校,它是由两个县的两个村联办的。“张”代表张家沟,属于石米县乌水乡,“王”代表王家沟,属于绥县川道乡。张家沟和王家沟只隔一条小河,学校建在张家沟,教学业务由石米县乌水乡学区主管。
学校共有七个教师,除了宋春明和朱玲玲,尚有张家沟本村民办教师两个,王家沟本村民办教师三个。学校只有两孔窑洞办公室,一孔住着宋春明等三个男教师,一孔住着朱玲玲等四个女教师。
学校没有大灶,五个本村民办教师各回各家吃饭,宋春明和朱玲玲各自在各自办公室做饭。住宿随吃饭,本村民办教师各回各家,宋春明和朱玲玲各住各自的办公室。朱玲玲高中毕业,连续三次高考失利,只好随叔父来到乌水乡当民办教师。她大宋春明两岁,也没有成家。
胡世林转了行,调到石米县委组织部,担任了文书工作。
郎书记病“好”出院了,又开始主持乌水乡党委工作。朱乡长历练了一段时间,积累了一定的人脉,开始和郎书记公开叫板了。乡上党政干部整天战战兢兢,一有空就钻研平衡术,结果还像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要不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一日星期天,乡上又召开全乡村干部和公民办教师大会。会上,朱乡长和郎书记好不容易坐在了一起。朱乡长在讲话中说,我们乡是一个贫困乡,我们需要节俭,绝对不能搞铺张浪费,像猪一样,就知道吃。郎书记讲话针锋相对,直截了当地讲,改革开放了,比起过去,我们富裕多了,富了就要吃——猪食槽没食真把狗忧愁死了。
朱乡长愤愤地离开主席台,直到散会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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