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这三个人

　　很难碰到，一个国家同时期的三个人，会对人类文明的进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三个人便是十八世纪法国的孟德斯鸠、伏尔泰、卢梭。

　　接触他们时还没有对于历史的宏观认识，只是分别对他们的书籍有了兴趣与喜爱。陆续购买，读读放放，好似忘了，却又想起，这三位先贤真如陈年老酒一般醇馥。

　　是昨晚突生一个念头：在所住方圆小区的一个固定的地方，固定在早上的某个时间，就一个固定的天空视点，连续观察十天。今早7点45分开始第一天的观察，目光对准天空的时候，世界启蒙运动的这三位大侠仿佛就在云头上端坐，都戴着那时时兴的卷曲的假发。

　　有点莫名其妙，却也并不恍惚，知道是这些天阅读时追寻他们的时光并设身处地的结果。回到书房，将他们的书从书橱取下随意地放在书桌前，稍稍仰靠在椅背上，才知再久的时光也可以复活的，也就更刻切地知道他们被称为欧洲良心的根由：在欧洲还沉湎于教会笼罩下的封建专制的时候，他们掀起了一场思想的反叛与解放运动，响亮地提出自由是天赋的人权。光是这样的几句话也就可以不朽的了——“我并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是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伏尔泰);“自由是做法律所许可的一切事情的权利”(孟德斯鸠);“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卢梭)。二百多年过去了，当下吟读，还是新鲜如初，这就是思想与文学的力量吧?

　　他们当然也因此遭受过灾祸，诸如驱逐、流亡、牢狱以及书籍被焚等等。但是时间是最好的检验，卢梭与伏尔泰同样死于1778年，一个是7月，一个是5月。法国的那个标写着“献给伟大的人们，祖国感谢你们”的先贤祠，就光荣地埋葬着他们的灵柩。卢梭的雕像下刻着“自由的奠基人”，而在安葬伏尔泰的灵车上，则写着“他教导我们走向自由。”

　　这三个人，我接触最早的还是孟德斯鸠。1977年，青海省乌兰县新华书店，购得一本他的《波斯人信札》，罗大冈译，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只花了八毛七分钱。那时的我，无头苍蝇般疯狂地寻书读，有点“苦闷的象征”。毕竟是文革青年，阅读能力有限，读来读去还是一半清亮一半雾水。68岁再翻开来，虽然43年前画下的红、蓝道道多是时代印痕，还是常常会心莞尔。比如当年蓝笔划下的“野蛮”，是在“屈服于绝对权力”、从而丧失了“甜蜜的自由以后”(235页);而红笔划下的“谦虚的人”，“自以为一无所有”，却能够“拥有一切”(260页)——重读竟能一下子入骨三分，共鸣多多，心跳得铿锵有力。也就知道，有些书是不能让它蒙上灰尘的;有些书，是需要我们抚去灰尘，重新翻开。

2020、10、10日晚，记于垦荒斋

　　作者简介：

　　李木生，著名作家，散文家，诗人，高级编辑。1952年生于山东济宁农村，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曾出版诗集《翠谷》、传记《布衣孔子》、散文集《乔木森森》等。散文集《午夜的阳光》获山东省首届泰山文艺奖，散文《微山湖上静悄悄》获中国作家协会首届郭沫若散文随笔奖，散文《唐朝，那朵自由之花》获中国散文协会冰心散文奖，作品入选全国各种选刊、选本、大中小学读本及初、高中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