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拍 | 尘肺病16年：为了孩子，再苦再累都要过下去

“光沐微尘”是由《新京报》与“水滴筹”联合发起的摄影项目。我们关注求助人群背后的故事，为困境家庭搭建社会募捐的桥梁。

△ 9月16日，中国湖北省十堰市郧西县七夕广场，行人经过牛郎织女雕塑。郧西县传说是牛郎织女的故乡，也是七夕文化的发源地和传承地。

8月23日，临近节日的郧西县七夕广场上张灯结彩，随处可见成双成对的情侣。人群中，患尘肺病16年的邹绪良搀扶着刚做完直肠手术的妻子舒桂英，一步一步地缓慢穿行。

七夕节当天，他们返回了老家湖北口回族乡东川村。一个星期后，邹绪良因为感冒再次诱发尘肺病病症，返回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前后十几天时间，夫妻俩从亲戚四哥那里借来的钱已经花得所剩无几。

△ 9月15日，舒桂英陪着住院的邹绪良聊天。

△ 9月16日，郧西县人民医院，由于9月5日从老家紧急赶往医院，邹绪良夫妻二人只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

辛苦打工十数载，换来重病缠余生

16岁那年的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邹绪良背着母亲做的大红花棉被，跟着年长的同乡沿着山路步行三十里到镇上搭汽车，去外省的金矿打工。

到矿上当天，邹绪良就在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进了一千多米深的矿井。而后，他每天赌着身体在烟尘弥漫的环境里工作十几个小时，拿每月700元的工资，一干就是17年。

△ 9月15日，邹绪良在病床上用仪器吸痰。

△ 9月15日，邹绪良躺在病床上看手机，身上插着清除肺内积水的管子。

△ 9月15日，邹绪良躺在病床上，他需要全天戴口罩防止细菌感染。

其间，他结识了在矿上帮厨的陕西姑娘舒桂英，二人在矿区成了亲。

△ 9月15日，舒桂英为邹绪良盖被子。

2004年，结婚5年的舒桂英怀上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来不及高兴，连续发烧数日的邹绪良在金矿所在地的防疫站被确诊为尘肺病，身体每况愈下，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休养。

2005年，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他们本就清贫的生活愈发捉襟见肘。

△ 9月15日，舒桂英在电梯间走神，错过了电梯。

△ 9月15日，买饭时，舒桂英手里紧紧攥着零钱。

2007年回到老家后，不甘心的邹绪良花七千块钱买了辆摩托车在村里拉活儿。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又有价值了，又能挣钱养家了。好景不长，到了冬季，由于邹绪良的肺部无法承受寒冷空气的刺激，病情进一步加重，这个活计只能暂停。

2019年，邹绪良又盘下了来村里“打被子”的平顶山青年的机器，在自家老房子里做起了旧被翻新的生意。他记得母亲给他做的大红花棉被，“好看，可好看了”。

但舒桂英担心“打被子”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灰尘和棉絮，劝他不要做。邹绪良还是坚持做了几十床，他想给上初中的孩子多挣点生活费。

9月后，转冷的天气加上挥散不去的灰尘，邹绪良时常感冒发烧，尘肺病、肺气肿、肺内积水等病症症状不断加剧，不得已，这个活计也停了下来。提起这件事，邹绪良的脸上挂着遗憾的表情。至今，他的微信名字还叫“邹绪良打被子”。

△ 9月15日，邹绪良为自己戴上氧气管。

△ 9月16日，邹绪良每天都要通过吹气球锻炼肺活量。

△ 9月15日，邹绪良翻看着郧西县尘肺病患者的微信群，群里200多个病友时常会交流一些治疗和保养的信息。

“发展成三级尘肺病后，稍不注意得了感冒，就很可能要命。”邹绪良毫不顾忌地谈起死亡。这么多年，大量同乡死于尘肺病，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 9月15日，邹绪良所在的病房里住着另一位尘肺病同乡，由于他没有家人照顾，舒桂英常常为其帮忙。

借钱越来越难，忧虑儿女人生

9月16日，郧西县医院呼吸内科病房里，邹绪良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住院费用清单，一动不动地盯着费用栏的一长串数字。妻子舒桂英站在窗边，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因为愈发严重的病情，邹绪良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劳动能力。

△ 9月15日，邹绪良躺在病床上看自己的医药费清单。

△ 9月15日，邹绪良坐在垫子上缓解久卧的不适。

△ 9月16日，邹绪良每天会在床边站上10分钟，缓解久卧产生的疲乏。

△ 9月16日，舒桂英站在医院走廊向外望，高昂的医疗费让她感觉力不从心。

邹绪良后悔从前不懂得自我防护，早年在矿上挣的钱都花在了治疗尘肺病上，还让家里负债累累，连累了孩子。

△ 9月16日，邹绪良展示和儿子的合影。2017年，邹绪良会在身体好点的时候带着全家到老家周边游玩。那时候，儿子被检查出脑膜炎，手臂有时会发抖，养病又耽误了学业，不得不留级一年。

△ 9月16日，由于夫妻二人识字较少，他们看不懂护士送来的辅助治疗说明。

直到现在，在乡上念寄宿初中，半个月才回一次家的孩子，为了节省路费，每次回家都要走上3小时的路。

那条路，就是邹绪良16岁出去打工时走的路。

33年过去了，邹绪良仍然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还时常为孩子每个学期1400块钱生活费发愁。

他对妻子舒桂英也心怀愧疚，“她比我坚强，现在家里急用钱的时候，都是她去借”。好几次邹绪良撑不住了，想逃避，提出不过了。妻子舒桂英让他打消念头，“为了孩子，再苦再累我们都要过下去。”

△ 9月16日，邹绪良在妻子协助下去洗手间。

△ 9月15日，舒桂英在帮助邹绪良调节医疗设备。

△ 9月15日，邹绪良正在吃妻子从亲戚家带来的晚餐。

△ 9月16日，夫妻二人换班歇息。为了节省住宿费，夫妻俩晚上挤在一张床上休息，睡不踏实。为了缓解疲惫，舒桂英会在丈夫下床的时候小憩一会儿。

在2019年5月13日举行的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相关负责人曾透露，截至2018年底，全国累计报告职业病97万余例。其中，约90%是职业性尘肺病（87万余例），主要分布在采矿业，并呈现年轻化趋势。

这些年来，为了看病和供养两个孩子上学，邹绪良夫妻俩几乎借遍了身边亲戚、朋友的钱。时间长了，大家知道他们大体无力偿还，也不再愿意借了。找不到出路的邹绪良只能在朋友圈发布自己的求助信息，但大多都是石沉大海。

目前，水滴筹为邹绪良发起了筹款，期望借助社会爱心人士和媒体的力量，筹集他的医疗费用，重新点燃这一家人生活的信心和希望！

如果您有意帮助他，

-The End-

摄影并文：新京报首席记者郭延冰

编辑：陈婉婷

校对：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