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我上学的18岁小刘老师，你还好吗

六岁那年的春天。

年过了，二月二也过了，学校就开学了。

一起玩的姐姐上学去了，我翻着夹鞋样的“大书”，除了书里插画看的懂，字都不认识。

上午的阳光撒在炕上，有一种慵懒。

突然我有一个念头，也想上学认字。我的话特别特别少，一天说两句算多的了。

可对母亲开了口：“妈妈，我要去上学。”

母亲也一口答应了。

在哥哥和学校校长的交涉下，六岁的我去了学校。

见了校长问过几岁然后问了几加几等于几。

我一一回答，就像人生的第一次面试，虽然一脸懵懂加紧张但过了关。

后来成年了也有过面试，倒感觉还不如那一次完美，真的，小女孩胆子小但不结结巴巴，成长了许多年回答问题还是吭哧瘪肚。

不善言辞注定要跟随我一生，也是硬伤。

那时没有学前班，半年级就算学前班。

我就成了半年级学生，学生生涯的第一个老师姓刘。

刘老师年龄不大，刚过十八岁，从邻村来的，生的特别白净，说话声音还嫩声嫩气。因为年龄太小大人和学生习惯喊他小刘老师。

第一节课，他给我本上第一行写了阿拉伯数字1到10，我就笨拙的用铅笔在每一行下面照着写。

那个8啊，最难写了。写出来要么躺倒，要么斜着像头靠墙，脚朝对面支撑着8的身体。

8是两个圆但没有一个是圆的，像碎了一地的蛋黄散开。

其它的数字虽歪歪扭扭但还能写出来。

不善言辞是我最大的缺点，写字难看是我的第二缺点，这两个缺点一直在生命过程中如影随形。

那些年农村孩子流行的不是读书识字，男孩帮助大人放牛看田，女孩喂猪割草，再大一点是做饭纳鞋垫下田干活。

所以孩子们上学都是八九岁才去学校几天，按照大人的话就是认的字头朝上下就行了，那有念成书的，就不是那材地。

于是很少有孩子把小学五年读完，有上三年，有上一两年，有上半年就不念书了，回去继续帮大人割草喂猪放牛。

只见过一位母亲把孩子送到校门口，大嘴巴来回抽着让她上学，女孩嚎着。想想那位母亲很明理，愿意让孩子读书。

至于我母亲我感觉更明理，给我早就定下了上大学的目标，这一个目标就像海上一桅杆，牵着我向前走。

所以孩子们今天这个退学明天那个退学成了常事，就是留在学校的孩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等放了假我也不念书了。”

不读书似乎很有吸引力，也似乎是结局。

这个结局和母亲的目标都在我心里，至于那个重是后来我的成绩越来越好，不优秀的我唯独学习好成了骄傲的资本。为了骄傲和模糊遥远的大学读下去。

但半年级的孩子没有突显出什么，于是上学只是一个过程，小孩子不懂事但把过程当日月来消磨。

小刘老师家在邻村，母亲善良热情，有时吃点好的把他叫来吃饭。

小刘老师来吃饭我就偷偷跑了，学生怕老师就像老鼠怕猫。

最关键的一件事改变了我把上学当初玩的初衷。

有一天下午母亲把哥哥替下的一件旧蓝灯芯绒褂子改了改，给我穿上。

看着不好看的土蓝色灯芯绒褂子，我不想穿但没敢说出来。

不善于表达又成了障碍，很奇怪自己明明有话说却总咽在肚子里。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就不想穿那件衣服去上学，怕女孩笑话我穿的男孩颜色的衣服。

就磨磨蹭蹭不起，母亲喊吃饭不起，左喊右喊说再不起就上学迟到了。

我不吱声就是不起。

后来父亲看着不像话就从被窝里提溜出来打屁股，我只是哭，衣服被迫穿上了但不去上学。

大人反复问我怎么了，我不说不想穿蓝灯芯绒褂子却说不念书了。

母亲想是愿意让我读书的，那次我的哭调持续了一早上，让家里热闹极了，父亲打母亲骂姐姐劝，乱哄哄的。

后来哥哥问我你真的不上学了？

我点头。

他就背着手径直去了学校，估计去了和小刘老师说我不念了。

没多久小刘老师匆匆来了，他进来急慌慌地说：“怎么能不念书呢？”

小刘老师年龄小，说话一着急就脸红，眼睛也睁的大。

我坐在炕角不哭了，只是泪眼朦胧的看见小刘老师急急慌慌的模样。

后来小刘老师过来一把抱起我，背着就出了家门。

那个春天我在可爱的小刘老师后背上走出家门，在村庄穿过去学校。

许多年过去了，依然感觉老师的后背很温暖，那个春天的风很大。

到了学校在孩子们目光注视下，小刘老师把我放在课桌旁坐下。

下课以后我在校院里站着，孩子们还一如既往的玩，没有人注意我的蓝灯芯绒褂子好不好看。

更没有人说好不好看。

人啊无论小孩子还是大人，有些事放大了只是你自己，不是别人，不要太在乎。

那个春天以后我再没有说过不念书了。读书的路一直在往下延续。

只是放假后小刘老师回了他的村子再没有来过。

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小刘老师，不知道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