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CA专业洞察】安永中国专访：什么才是行业安身立命之本？

作为强化中国市场布局的重要步骤，2010年安永上海分所正式迁址中国第一高楼环球金融中心，彰显出安永对中国市场的重视和对中国业务的信心。时间来到了2020年，审计行业面对的市场愈发错综复杂——突如其来的全球疫情、新的全球化和与区域化经济发展、新的增长引擎和数字技术的变革、线上与线下的工作方式大融合……以及资本市场上频现的财务舞弊事件。作为安永华明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首席合伙人，毛鞍宁和他所带领的团队又看到了哪些全新的挑战和机遇，并做出了怎样的决策和取舍呢？

安身立命之本：专业判断，怀疑精神，职业操守

ACCA：经过疫情后，事务所对自身业务发展走势的未来预判是怎样的？会不会在一些业务条线上做出调整，并产生新产品和服务，新的生产方式吗？

毛鞍宁：疫情发生在事务所的忙季，使得整个财会界进行了一次“远程工作的大试验”。监管机构、交易所也进行了年报的截止时间上的调整，不过大部分公司还是在最后期限内披露了年报，真正延期的只是一小部分，由此可以看出这场“试验”是非常成功的。我们的业务在经过短期调整后实现了稳步增长，总体上说，上半年疫情对我们的审计业务影响不是很大。

从宏观环境来看，疫情发生后的半年来，中国的宏观经济数据鼓舞人心，二季度3.2%的GDP增长超出了市场预期。上半年资本市场相对活跃，中概股回归，香港市场稳定，科创板火热。在中国经济稳步增长，逐渐走出疫情的大环境下，我们保持合理的乐观。

疫情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增加了不确定性和新的机遇。大家的生活和工作方式有着很大改变，对远程工作接受度更高了。传统审计师的工作在技术变革的冲击以及疫情的催化下，我们应该努力跟上技术变革和数字化进程，不断尝试新的服务，新的工作方式，这样才能保持优势。进行数字化转型的同时，我们应该保持信心：审计的专业判断，怀疑精神，职业操守是无法被机器替代的。自动化与智能化能够让同事们，特别是年轻人，从大量简单重复的工作中解放出来，让他们真正去做分析，发现问题，进行深层次地挖掘。在数字化的加持下，审计会变成更加有趣和富有挑战性的工作。

对未来保持合理乐观

ACCA：您所服务的客户企业在战略方面是否会做出调整？会计师事务所如何帮助企业加强韧性来面对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带来的挑战？

毛鞍宁：首先，疫情使得区域经济比以前更为重要，区域内部经济交流更为普遍，区域经济合作有望加强。但是全球化依然是推动世界发展的必然趋势。在国外，即使是疫情应对较好的国家，也只是处在低位运行状态而非实行清零战略。因此海外市场的不确定性较大。

此外，有些国家出现了“本地生产，本地市场”的声音。短期内，“走出去”的业务受到一定影响，长期这些业务也会发生结构性变化。虽然部分业务受到影响，但是以生态集群、产业群、基础建设为支撑的中国优秀产业在短期内无法复制的。中国的完善的基础建设，大量的技术人员，中国人的勤奋，以及目前良好的疫情防控态势，让我们依旧保持合理乐观。

我们看好“一带一路”政策的前景，认为对东南亚地区中文国家的投资在经历一段时间的低位后会较快恢复。同时看好欧洲地区的投资机会，关注基建、生态环保、数字经济和人工智能等领域。

第二，疫情加速了企业在数字化转型的决心和投资。数字化一直是安永的重点，安永的wavespace是连接安永全球网络的增长与创新中心，也是一个融合创新思维和数字化技术的实体空间。位于上海及香港的wavespace旗舰中心已正式投入服务，为客户提供全方位的体验。近期，我们收购了香港数字化设计及实施公司Mtel，结合安永wavespace的创新能力，为客户提供更高效的数字化转型方案。

第三，企业韧性。面对疫情，“人”是最重要的，很多优秀的企业在春节前就组织了口罩和其他的抗疫物资的采购，保障了员工的安全。频发的黑天鹅事件迫使企业必须制订完善的应急机制。危机时刻的公关、内部沟通、IT系统的稳定性等等方面，事实上企业的韧性就是企业内力的体现。部分企业选择供应链外包以及使用服务共享中心，是否为此准备了应急预案？因此疫情也是一次压力测试，让企业对自身的风险管理进行全面梳理。

审计行业需要时刻保持危机感

ACCA：您认为，疫情后的专业服务行业格局是否会发生变化？会有新的入局者吗？最近财务造假事件频出，审计行业如何建立公众信任？

毛鞍宁：审计行业可能存在新的入局者，比如一些大型科技公司、在数据、智能合约、自动化流程等细分领域的科技公司，这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传统业务。对于整个行业来说，这也未必是件坏事。审计行业需要时刻保持危机感，我认为目前这种危机感是不够的。

长远来看，我对审计行业仍然充满信心，审计师必须有全局观。有些新的入局者也许在数字化方面做得很好，但是如何确保审计的独立性和客户数据的保密性？如何确保整个信任链条不出现问题？只有真正懂数据，保有专业性，同时积极拥抱数字化转型的审计师才能赢得未来。“在数字化的道路上，我们不想成为柯达。”

审计很重要，高质量的审计工作能够真正“make a difference”。所以我一直认为审计不是一种商品，而是一种高保障度的信任。暴雷事件频出，一方面对行业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另一方面也证明了审计的价值——很多时候是审计师发现了公司的问题，导致公司不得不调查并且揭示这些造假行为。对审计师来说，这是压力，同时也是动力。

数字时代下，造假手法越来越隐秘，造假者智商越来越高，造假过程中隐藏着很多人与人，机构与人的串通，因此审计师需要研发出反舞弊的“尖端武器”：数字化审计分析工具、多年积累下来的系统化的反舞弊程序以及专业的反舞弊团队。

在上述方面如果没有持续的投入，风险将是不可承受的。目前我们的审计质量是有保证的，接下来也会继续加大数字化审计的投入。

审计师站在了Accounting（会计）和Technology（科技）的交叉路口

ACCA：您刚才提到，疫情也是一次压力测试。疫情过后，事务所在招聘和留任人才方面有没有新的策略？随着业务的变化，事务所对人才的胜任能力有没有新的要求？怎么培养这些能力？

毛鞍宁：我对现在的年轻人充满信心，疫情让我们看到了年轻人的“韧性”。疫情中的“逆行者”大部分是90后，并且很少有人“掉链子”，这说明年轻人愿意去追求有意义的工作，能够在事业中不计回报的付出，这一点其实我们这一代人很敬佩现在的年轻人。疫情过后，我们看到人的韧性非常重要，学习能力、沟通能力、智商等固然重要，但这些知识和能力后天可以补足，而“韧性”是一种性格品质，能使一个人走的更远。

因此，我们更新了实习生计划（Intern Program）。对于表现好的同学，鼓励他们第二年再来实习，如果两年实习都表现出色并且通过最后的面试，直接作为第二年正式员工给予录用。长期的实习计划是一种锻炼，实习生有机会面对不同的审计项目、不同的截止日期，这也让实习生更加适应这个行业。

过去十年，这个行业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为此我们也一直在不断求变。我们非常重视人才战略。从专业背景来说，目前新入职的员工中有12%的毕业生是STEM专业，对STEM学生的需求也在逐年不断增长。很多新入职的STEM学生，他们通过在安永的师兄师姐了解到专业服务行业也是一条很好的职业发展路径。同时，安永对于人才的培养是灵活多样的，我们的“毕业生实验室项目”在员工中十分受欢迎。这个项目配备了专业的导师，通过培训，实例和考试学习数字化审计，之后让毕业生员工加入实战项目，不断提升自己的数字化能力，通过数据分析发现问题，为客户提出改进的空间。

今年，安永还为全体员工带来了一项新的人才培养计划“EY Tech MBA”, 与霍特国际商学院合作，基于EY Badges平台，按照员工兴趣构建个人课程。课程涵盖人工智能（AI），区块链（Blockchain）， 机器人流程自动化（RPA），数据分析(Data Analytics), 设计思维(Design Thinking)到变革领导力(Transformative leadership)等110个新兴子领域，并且课程保持与时俱进。

乔布斯曾说过苹果处在Technology和Art的交叉路口，我相信当下审计师则是站在Accounting和Technology的交叉路口。对于财会专业的学生,应该在大学期间多学习技术，因为技术是核心竞争力。现在的财会人员有与机器对话的需求，数据量的不断增长，已经超出了办公室软件（excel）的处理极限，审计师就必须依靠python之类的程序语言进行处理。我相信在未来“不会编程就是不懂英语”，英语让我们可以和外国人交流，编程让我们可以和机器和数据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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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人| 钱毓益

文| 实习生蒋宇辰

图| 孙崔泽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