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伐纣是受命于天还是以臣弑君？2000多年前两位学者激烈辩论

从小受《封神榜》的影响，武王伐纣的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我们都说商纣王昏庸无道，亲妲己，远贤臣，最终顺应天命、深得人心的周文王、周武王起兵讨伐，取代了商王朝，建立了周朝。

在古代，一个新王朝的建立，必定有一个旧王朝灭亡，这是时代发展的规律，历史的洪流不可阻挡。不过对于每一个新政权而言，都需要做同样的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的政权正名，也就是说，要证明你的政权是否是合法的，这也难倒了很多开国皇帝。

周王朝建立的时间是公元前1046年，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在西汉王朝，依然有人在讨论着政权的合法性。

那是在汉景帝时期，两位学者就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辩论，这两个人分别是辕固生和黄生。为了让读者更加清晰的看到这两位学者的精彩辩论赛，我姑且将黄生设定为正方，辕固生设定为反方，汉景帝作为裁判和主持人。熟悉辩论赛的朋友都知道，正方和反方没什么区别，只要你的陈述合情合理，有理论支撑、能够说服别人就可以。

首先出场的是辩题：商汤消灭夏桀和武王伐纣是受命于天还是以臣弑君？随着主持人和裁判的汉景帝一声哨响，辩论赛正式开始。

请正方辩友开始第一轮陈述：

正方黄生：商汤取代夏桀和武王伐纣不是受命于天，而是以臣弑君！

反方辕固生：夏桀和商纣王暴虐无道，祸乱天下，天下人归心于商汤和周武王，因此商汤和周武王是顺应天命民心诛杀暴君取而代之。老百姓不愿意归附于夏桀和商纣王，因此商汤和周武王才做了天子，这不是受命于天是什么？

第一轮辩论结束，正方黄生和反方辕固生都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正方黄生认为是以臣弑君，反方辕固生认为是受命于天。

第二轮辩论开始：

正方黄生：帽子即使旧了，那也是戴在头上的，鞋子再新也是穿在脚上的，要是因为鞋子新就把鞋子当帽子，那就丢人丢大发了，为什么？因为鞋子和帽子有上下之分。夏桀和商纣王虽然是失道之君，但还是天子，商汤和周武王就算是圣人，那也是臣子。身为臣子，君主有过失不去匡正，反而诛杀君主，这不是以臣弑君是什么？

反方辕固生：如果按照你这么说，那么高祖皇帝取代秦王登上天子之位，是对还是错？

黄生听完，脸憋得通红，本以来是一场激烈的辩论赛，此时的黄生却无力反驳。眼看着气氛剑拔弩张，身为裁判和主持人的汉景帝赶紧打断了辩论赛，甚至下令，以后学者们不许再讨论商汤和周武王是不是受命于天的问题。

这场轰轰烈烈的辩论赛，看似是辕固生赢了，实则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将一个简简单单的学术讨论，上升到了政治领域，对于政治领域，还是轻易不要涉及，不然不管你说的是什么？总是会被人认为是政治站队，难免让人家抓住把柄。

因此辕固生和黄生的辩论此时已经讨论到了政治阶段，敏感的汉景帝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此才不得不叫停，并且禁止此后在讨论类似的话题，这是汉景帝心细如发和对政治的敏感性。

辕固生和黄生为何意见相左？

黄生反对商汤和周武王政权的合法性，是为了反对臣子篡位，坚决维护君为臣纲的原则，认为臣子就是臣子，君主就是君主，臣子应该守本分，不应该因为君主犯错而僭越取而代之。所以黄生的观点很明确，那就是维护汉朝的统治，告诉天下人，天下是姓刘的，其他人不能僭越，因此认为商汤和周武王都是以臣弑君，是不合法的。

这一套说辞看似说到了汉景帝的心上，也确实如此，但是这段话有一个致命的漏洞，这个漏洞也让黄生难以自圆其说，最终在与辕固生的辩论中败下阵来。那就是，既然你黄生认为臣子不应该僭越，商汤和周武王都是以下犯上、以臣弑君，那么请问你，大汉王朝的天下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说汉高祖刘邦也是以臣弑君、以下犯上，取代了秦二世和秦王子婴的天下呢？正是这一点，被辕固生抓住了把柄。

辕固生抓住了黄生的把柄，给了黄生致命一击，立刻反问到：那么汉高祖刘邦取代秦王朝，是不是以臣弑君呢？这句话的分量极重，让黄生哑口无言，如果你坚持认为商汤和周武王是以臣弑君，那么汉高祖也就是以臣弑君，大汉王朝的合法性就受到质疑，如果将来汉朝皇帝失德，那是不是说其他人也可以取而代之。

作为黄生本人，你胆敢当着汉景帝的面说汉高祖刘邦是以臣弑君吗？但是如果这个结论不成立，那也就是说，汉高祖刘邦建立大汉王朝是顺应天命、受命于天，那就和自己的观点背道而驰，显然是不成立了。所以辕固生这一次反驳的力量可见一斑，让黄生直接哑口无言，难以自圆其说。

汉景帝本人对辕固生和黄生的辩论怎么看？

对于汉景帝来说，这二人都是忠心的臣子，两人的部分观点都是对的，为何这么说，对于皇帝来说，一方面，既要向天下证明自己的政权是合法的，因此就要采用辕固生所说的受命于天；另一方面也要约束天下人，不能因为皇帝失德，你们就要取而代之，这是以臣弑君。

可以说，没有人能够将这两个对立面完美地结合起来，对应文章开头那句话，一个政权的诞生必然有一个政权覆灭，这是不可调和的政治矛盾。

因此本来是一场学者之间的学术交流会，但身为皇帝的汉景帝立刻意识到，辩论赛已经从学术交流上升到了政治层面，因此才立刻叫停了，并且不许其他人再次开展类似辩题的辩论赛。不得不说，汉景帝确实很有政治眼光和政治才能，知道什么能讨论，什么不能讨论，但是面对政权的受命于天和以臣弑君，汉景帝也无法处理这一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