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有春秋》：暗杠的写实与写意

一首歌曲发布两个版本，我们通常会先做什么？找不同。

在听到暗杠歌曲《弦上有春秋》的春秋两个版本时，我就立刻开启“找不同”模式，试着去发现它们之间的差异。

这是一种乐趣，很纯粹的乐趣。到底有哪里不同，我个人听出来的包括但不仅限于：Intro直接制造出区别，“秋”版由电吉他清音Riff配搭人声哼唱旋律，“春”版是箱琴主导，电子点状音色当辅助。仅是开场段落就将两首歌曲的特质尽显，前者更传统婉约，后者偏现代飘灵。然后是人声正式进入，不一样就更加清晰，“秋”版人声靠前，声量逼真。“春”版人声则是靠后，颇有旷远意味。再往后比较明显的是Interlude部分，“秋”版是人声吟唱旋律，悠扬且弛放。“春”版则是将交给了乐器，人声彻底退席。这给予我的直接听感即是，前一版像是主视角的亲历，后一版则有旁观者的观察，这是近与远的不同，也是“进入”跟“离开”的区隔。

不知为什么，从这两个版本中我听出了两种心境，一种积极入世，另一种离群索居。

所以对于我而言，《弦上有春秋》的两个版本，不单纯只是存在编曲层面的不同处理，更是由此而产生的意境多样化。也就是，从我听出不同的那一刻开始，这两个版本就构建出各色的画面。在“秋”中，我感受到的是基于Folk Rock音乐形态的写实，大量白描线条勾勒出生活中的实景。而在“春”中，是由类似Dream-pop风格所突显的写意，如水墨画展现出超现实的诗意。

那么问题就来了，春秋两个版本到底哪个更好？写实跟写意，哪样又更接近于最真实的暗杠？

不是我敷衍，这是我能给出的答案：都好，都是。

我想，一首歌曲出现两个版本的初衷绝对不是为比高下，而是展示作品丰富可塑性，由此而达成满足不同审美需求。而且仔细品味就不难发现，无论主题是侧重于“春”还是“秋”，《弦上有春秋》这首歌曲在音乐上都尤其注重氛围感，都在尝试类似Ambient Music的空泛与纵深。所以虽然在编曲细节手法上有不同，但主线思路一致。

至于写实还是写意，了解暗杠的各位应当都清楚，他的歌曲从来都是这两者的结合。在其过往作品里，我们能听出江湖里的快意也可以听出现实生活里的翻腾，既描画桃花源又投射人世间。这些，在《弦上有春秋》里有同样的体现。两个版本对于写实跟写意的侧重只是将他作为音乐人的特质更加鲜明化，但从未刻意分离。

它跟它本就是一首歌，两个版本都是写实与写意的Fusion。正如《弦上有春秋》里的歌词，看似是描绘田园元素的写实，实则在措词上都是有着极富想象力的写意，“檐下一束翠滕/捆绑半截流年”，“池水太浅/怎托得起/岁月的积淀”，“风刀太钝/怎刮得掉/岁月的旧茧”……诸如此类，文字朴质但表意如画。至于音乐，“秋”版里的民谣元素很有落地感，但各位可以注意听暗杠的演唱方式，婉约且清新，有着足量的梦幻气息。“春”版里相同，空间感十足的氛围音乐是泛灵的，但整体颇为Lo-fi的质感又时刻将场景定位在现实世界。

很难将写实与写意割裂开来谈暗杠的作品。

也没必要刻意搞清楚哪部分是写实哪部分是写意，毕竟，在他的音乐里它们始终都是融合的。我想，这正是暗杠作为唱作人的辨识度，以最润顺的方式在歌曲里实现现实与虚幻的套叠。

我的理解，《弦上有春秋》通过两个版本套叠的是春与秋两个季节，更是整个人生。所谓“弦上有春秋”其实就是“弦上有人生”，在这首歌曲里可以听懂你我的人生。

巧妙的在于，给出两个版本的做法形式上是为人生定下了基调：不存在唯一的标准答案，只有不同选择。由此我觉得，这种处理相当“概念化”，远不止提供两种不同听感这么简单，而是让每个人都找到自己最熟悉的关联生活的方式。

是的，我将听暗杠的歌曲视作是跟生活互动。作为唱作人，他懂得如何让作品有感染力，绝对不是靠技术化的繁复花样来“抓耳”，而是侧重饱满的生活气。就像听《弦上有春秋》，本质上这是一首极简化的作品，无论哪个版本旋律、歌词、编曲各维度都属于精炼，直白些就是，很素。但正是在素的基础之上，歌曲很完满地捕捉到了人生百态，有忧伤，有留恋，有鲜甜，有感叹。

进入到歌曲的意境里，自然就开启了现实生活体验。当然，不乏美感。尤其是文字跟乐句配合，颇有诗歌的味道，“弦上有春秋”已然早就为整首歌曲奠定了诗意基调。谈到这里，诸如“中国风”或者“古风”这般的标签会顺势浮现出来。歌曲确实会让人联想到这些标签，但相比于特色乐器元素以及五声音阶这样套路化的手法，《弦上有春秋》实现“古风”效果的方式更加讲究。

我觉得关键是，留白。留白可能是我们传统音乐最讲求的点，《弦上有春秋》里的赏听跟优美就都建立在留白的基底之上。一方面是横向构建空间感，拓展音乐的场域，延伸文字的意境，即是在这里体验跟整个世界交换无限。另一方面是纵向拉长时值，虽然歌词密集，但并没有急促或者压迫感，暗杠的演唱保证了表达的宽松。

虽然歌曲不属于动态鲜明，但在留白的作用下同样有着丰富的层次与变化。这就是所谓的，别有洞天。

在过往作品里我体验更多的是暗杠的实验精神，去探索不同音乐元素的组合。此外还有他的棱角感，行走江湖般的冲劲跟爽快。在《弦上有春秋》里，我感受到了内敛，一位将写实跟写意都揉进深沉的淡然歌者。

《弦上有春秋》的滋味很淡，就跟生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