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王东岳:那么老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动的德论和社会观呢?要知道在当年东亚文明仅限于中原,我前面讲过叫中原文明,它的周边全是未开化人。老子眼睁睁地看到,他不用逻辑推理,他直观就能发现文明的中原人际关系紧张,人尔虞我诈,战端遍地,血腥冲天。商灭夏,周灭商,到春秋时代,180多个诸侯国打成一片。而遍观周围原始氏族社会未开化人,社会一片安宁。因此直观对比之下,老子就能够发现文明是一场灾难,文明趋势不良。
《老子》文本中非常明确地表述他的反动社会观。且不说学者,任何人如果认真读《老子》一书,老子的反动一望而知。可我们为什么很少听到学者这样讲课呢?我们很少听到学者这样讲老子,是因为大多数人根本不能理解反动是什么含义。要知道在人类思想史上但凡是伟大的思想家都倾向于反动。反倒是凡夫俗子、正常人绝不会反动,他想反动也反动不成,因为这个世界是单向度演化的。
我们下面看事实,在人类思想史和文化史上,如果你仔细探究,你会发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我把它称为“思者反动而行者曲解”。就是思想者总是倾向于反动的,运用思想家的思想进行实务操作者,由于他反动不成,只好曲解思想家的思想,这就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一个普遍现象。我举例子,老子反动已如前述,但是到两汉以后,老子的学说居然变成黄老之学,变成治国大策。
大家知道汉朝初年老子学说占主流地位,文景之治就是用老子的无为而治达成的。标榜老子一句话“治大国若烹小鲜”。这确实是老子的原话,意思是治理大国就像油炸一条小鱼一样,你千万不要乱翻,如果动作太多就把它翻成鱼渣子了。可是老子为什么讲这句话?要知道如果你读懂老子的书,如果你听懂我这节课,你应该知道老子的基本主张,我们用四组话说清:国更小,人更愚,事更俭,物更朴。
这才是老子真正的理想,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之类的话出现在《道德经》中,其实只不过是老子想证明无为的重要性所做的一个边边角角的比喻,它不是老子思想的主流。很多人把老子学说解释为阴谋诡计,甚至认为兵家之道都源于老子,这完全是误解是误读,可老子学说就这样被曲解长达2000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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