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年，他们看见一则新闻
有一对欧美情侣驾着小小的帆船
环游了全世界
哇，太酷了！
有生之年，我们也要去做这样的事情
不然生命就太遗憾了
他们看着报纸上那飘满自由海风的照片
一起惊叹道
我总以为
我的人生不会就这样平庸的过去
这辈子，我总会去做点什么不平凡的事的
这是他第一次遇见她时说的话
当时她就被迷住了
从小乖乖女的她
内心也充满了对冒险的向往
她说，好，从今往后，不论你想做什么
我都陪你去做
他天生有不安分的灵魂
觉得遇见这样的女孩
是莫大的幸福
她说，毕业之后，就带我骑车去西藏好吗？
他笑笑捏捏她的脸，说好
毕业之后
他们在一座城市打工挣钱
计划着准备充足了，就骑行去西藏
可后来发现生活中处处需要钱
那种压力有时让人喘不过气
有太多的事物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逐渐他们就将这事淡忘了
她说，结婚时候，你就带我去那座海岛
我们去度一次与众不同的蜜月好不好？
他微笑着看着她的脸庞，说好
可短暂的婚假，经济的问题
结婚衍生的杂事
让他们的计划不得不搁置
他们最终只是和其他人一样
去了一个俗不可耐的地方
度了一个俗不可耐的蜜月
她说，在生宝宝以前
我们去徒步旅行，当一次背包客怎么样？
他解开领带，坐在沙发上疲倦地说，好
可日子过得一直很忙碌
除了那两点一线，他们去不了更远的地方
而生活里所能企及之处
莫不过都是一些平庸的风景而已
她说，等孩子独立了，我们就骑车去西藏
完成最初的梦想好不好？
他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说好
他的大肚腩撑开衬衫
孩子的生活费，学费，培训班费用
以及家里的各种支出
让他越来越觉得捉襟见肘
烦躁总是如影随形
打麻将，玩手机，网络剧
成了他空闲时间的主题
也是唯一逃离和宣泄的出口
他和她的身材早已严重发福，皮肤苍老
曾经的那些梦想与计划束之高阁
再看看过去那些想法
是多么不切实际的笑话
他想
她说，等给孩子办完了婚事
我们就出去旅行怎么样
去很远的地方，去很长的时间
他和几个老友打着麻将
冷笑一声，然后心不在焉地说好
孩子的工资每月付完房贷便所剩无几
为了减轻孩子的压力
早已退休的他俩又出去打工
和孩子一起背负房贷
一次过年吃饭，孩子信誓旦旦地说
爸，妈，等我有钱了
就带你们出去看看世界
他俩欣慰地笑着说好，好
但除了彼此，没人再看见他们眼中的辛酸
她说，老头子，等你病好了
我就牵着你的手
带你曾今想去的那些地方看一看
去看看，我们盼了大半辈子的远方
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躺在病床上，嘴上带着呼吸器
双目紧闭，没有回应
我总以为
我的人生不会就这样平庸的过去
这辈子，我总会去做点什么不平凡的事的
我会逃离这里，去很远的地方
去感受自己最真实的灵魂，哪怕片刻也好
可我还是害怕
我终究只是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
她说，老头子，到了那边等等我
下辈子，你带我去那些我们向往此生
却终究没有到达的地方，好不好？
墓碑静静伫立，只有风的声音
她颤巍巍地走过去
将一个装着帆船的漂流瓶放在墓碑前
然后缓缓靠在墓碑上，说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愿意陪你一起
走遍这世上天涯海角
这辈子我们始终没有出发
我却也不感遗憾
或许有你的地方，就是终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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